梅花树下的老头儿

李依宸

    十一号楼下有一棵梅花树，那里的一楼住着一个脾气很怪的老头儿。

    一月初，梅花的花瓣饱满的是像会裂开，邻里的孩子总忍不住跑去摘。怪老头儿走到孩子跟前，用力敲着他那老古董的拐杖，残缺的牙里喊出沙哑的声音：“去，去！去！”孩子们便一哄而散。年龄更小些的，有时候原地害怕的哭起来。怪老头儿心疼地望着整条被折断的树叶和孩子们落荒而逃的花朵，敲敲拐杖，转身回屋，我听到屋内断断续续地响着“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

    犹记那时我也在偷花的队伍里，是一直不能理解：梅花树又不是老头儿的，他为什么这样护着那一树的花朵？想到最后也只是印证了大人的话：这是个怪人。

    或许是害怕的原因，小孩子走路走路看见他都会偷偷地躲开。再到后来只要听到他随身的录音传出戏曲声，孩子们就各自散开。怪老头儿依旧每天赶走梅花树下嬉戏的小孩儿，大声用沙哑的声音喊“去，去！别踩坏了篱笆！”

    渐渐的，我不再跟随一群顽皮的小孩偷梅花。而我们也都早已长大，不屑于从前那些幼稚的游戏。而那个总穿着洗的发白的褐色马甲的，凶巴巴的怪老头儿，也在印象中模糊起来。

    初春，梅花的香味洒在阳光里，寒冷的风依旧。我走进小区的中心的绿化扔垃圾，扭头看到了许久未见的老头。他穿的还是那件褐色的马甲，似乎是洗的有些发灰，看起来脏脏的。他蹲在鹅卵石铺的地面，费力地解开一个一个垃圾袋，把里面的垃圾一个一个捡起来按照干湿分类放在身旁。另一边，收垃圾的工人正同他说着什么，他似乎没有听见，听见了也不回答，只是笨拙地挪动着身子，把整理好的垃圾放进大袋子。收垃圾的工人想拿走他手中的袋子，他不肯。怪老头十分吃力的把双手举起来，举过了他的头顶，把袋子放进垃圾车里，然后环顾四周，敲了敲拐仗，像是以前赶走偷花的孩子。“大爷，谢谢您啊！”，工人在后边喊。怪老头儿转过身，点点头，离开了我的视线。

    那天的天空很晴朗。

    孩子们依旧锲而不舍的一次又一次的踩坏了篱笆，老头儿冲着他们逃走的背影大声喊着，敲着拐杖唬走咬下树叶的鸟儿，屋内的戏曲咿呀咿呀的唱，后来我才知道，这首戏曲是梅兰芳的《霸王别姬》。

    就好像我忽然理解，怪老头儿为什么会一直一直在梅花树下，守着，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