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老头
李依宸
十一号楼下有一棵梅花树,一楼住着一个脾气很怪的老头儿。
月初,梅花的花瓣饱满的像是会裂开,邻里的孩子总忍不住跑去摘。怪老头儿走到孩子跟前,用力敲着他那老古董的拐杖,残缺的牙里喊出沙哑的声音:“去、去!”孩子们便一哄而散。怪老头儿心疼地望着整条被折断的树枝和孩子们落荒而逃时丢下的花朵,叹了口气,弯下佝偻的腰把它们一一捡起来,抱回他那破旧的小院。
日子照旧不慌不忙的过着,经常可以听到怪老头的老旧收音机里传来戏曲和红歌,怪老头儿也依旧每天赶走梅花树下嬉戏的小孩儿,大声用沙哑的声音“去、去!别踩坏了篱笆!”渐渐的,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不再跟随一群顽皮的小孩偷梅花了。而那个总穿着洗的发白的褐色马甲的、凶巴巴的怪老头儿,也在印象中模糊起来。
初春,梅花的香味洒在阳光里,寒冷的风依旧。我又看到了许久未见的老头。他穿的还是那件褐色的马甲,他蹲在垃圾桶旁的鹅卵石铺地面,费力地解开一个个垃圾袋,把里面的垃圾一个个捡起来按照干湿分类。另一边,收垃圾的工人正同他说着什么,他似乎没有听见,或者听见了也不回答,只是笨拙地挪动着身子,把整理好的垃圾重新放进袋子里。收垃圾的工人想拿走他手中的袋子,他不肯。怪老头十分吃力的用双手举起垃圾袋,举过头顶,把袋子放进垃圾车里,然后环顾四周,敲了敲拐仗,像是以前赶走偷花的孩子。“大爷,谢谢您啊!”,工人在后边喊。怪老头儿转过身,点点头,离开了我的视线。
梅花依旧开和落,树下嬉戏的小孩儿也一波又一波。
后来,我只能听到落梅的悄然声和孩童的打闹声,但再也没见过怪老头了。听邻里的老人讲,怪老头九十多了,平时一个人住,因病走的那天,小区里来了很多穿绿色军服的军人,他们满眼悲伤又正气凛然,来送怪老头最后一程......
梅花傲然挺立,仿佛又听到老旧收音机里传来戏曲和红歌: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今年是抗美援朝七十周年......原来怪老头是一名抗美援朝的老兵。
怪老头走了,可他真的走了吗?解放军说,他没走,他正在跟着彭大将军,解放大西北;志愿军说,他没走,他正在鸭绿江边整装行囊。怪老头他没走,他是革命军人,和祖国大地永远在一起。
他怜惜花草的生命,珍重落叶的凋零,怪脾气是他善良怜悯下的伪装;他懂得垃圾分类的重要性,深知保护环境就是自己当年的守护家国,怪行为是他守纪奉献下的面具。
怪老头,您放心,梅花又落了一地,来年还会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