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走过你走的路
——一个妈妈的自述
当我沉浸工作的时候,我不希望听到任何声音。
几年前,我曾因为儿子开始写作业就戴上耳机听音乐而苦恼。我无法理解,怎么有人能这样“一心二用”呢?于是,刚开始的时候,我干涉了。
“咱写作业的时候不听行吗?”
“只听5分钟行不行?”
“不允许听,再听我没收啦!”
“你知道为什么不能边写边听歌吗,你知道原理是什么?”
和颜悦色,谆谆善诱,怒发冲冠,苦口婆心。看出来没,什么态度都有过,唯一没变的是孩子:我就是我,颜色不一样的烟火。越干涉,越对抗,越依赖。
当孩子对我们的建议、要求表示抗拒,其实是在给我们上课,让我们像学生那样去学习,只是我们很难把自己当成一个学生。当我把自己清空,把那些固有的概念从脑袋里拿出来,放下对“改变世界”的执念,我意外看到了一些变化。
儿子把用耳机听,变成了用蓝牙连接外放,从快节奏的音乐变成了舒缓的音乐,再后来,开始写作业的时候,基本会把音乐关掉,或者把声音调得很低。
当一个问题不再成为中心,它似乎就变得没有那么重要。当大家都放松下来,允许它存在,不要求它立刻消失,它的破坏力就没有那么强了。
我依然觉得在写作业时听歌不好,但我已经可以在心理上跨越它,它也不再是我眼里的障碍。
曾经的那个于我而言的烦恼,不再是问题了。它不是被解决的,是在过程中自然消融的。
有一天,我突然意识到,我并没有尝试过在沉浸工作时塞上耳机,像儿子在学习时听歌那样。那么,我是怎么那么确定:在需要专注时不能听音乐的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因为什么原因,我就理所当然地认为,那肯定是不行的,那肯定是不好的,并要求孩子按照我认为的好去做?
我并没有走过他走过的路,凭借着常识、经验、想都不用想的正确,大手一挥,发号施令。我并没有真正地思考过。因为大多数人大多数时候是这么认为的,我就默认为了真理。
最近,因为工作的原因,在我需要沉浸思考或者写作时,我无法保证让自己处在一个绝对安静的环境中。为了让自己更好地保持专注,我试着戴上了耳机,并打开了降噪模式。
除了流淌而出的音乐,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我循环播放着“A Clear Head”,仿佛进入了一个专属通道,顺着这条通道,心无旁骛,工作效率有了很大的提高。
我用这种方式,给自己营造了一个空间中的空间。这个小空间是属于我自己的,暂时与外隔绝的。纵然外界人声鼎沸,我自安静怡然。
曾经我以为我已经理解了孩子,当我走过孩子走过的那条“路”,我却有了完全不同的感受。安静,并不是指外在没有声音,而是找到自己心里的节奏序列。戴上耳机,不是拒绝,不是say no,是在寻找一种与自己相处的方式。
这些深处的心理语言,常常被我们忽视。
我们在意的,总是浅处的得失。
我很好奇,孩子每天上学放学经过这条路时,会想些什么呢,是什么样的状态,今天开心还是有点小沮丧,他会看到路上的什么,会遇到哪些擦肩而过的路人?
信息发出后,收到了很多留言。有人调侃的,有人深情,一个妈妈的留言是: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特别想哭啊。我好像从来没有想过,他独自在外时是什么样子,他的喜怒哀乐,他是别人眼里的路人,却是我永远的孩子啊。
我们很容易看到孩子的行为,却不容易看见他们的心理语言。没有被全面看到的孩子,该有多孤独啊。当我们去走他走过的路,设身处地感受沿途的风景,我们也许会更多一点柔软与共情。当我们也试着去玩他沉迷的游戏,不知道我们是否可以读懂他的需要。
当我们为他们的情感萌芽欢喜、忐忑,又手足无措,想想我们自己曾经走过的路,那些纠结、青涩和美好,不知道我们是否可以理解他的需要。
当我们可以对那些理所当然的正确抱有一点质疑,当我们有了更多的读懂和理解,我们和孩子的相处方式,也许会发生一些变化,这些变化,让我们的关系有了更多种可能。